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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3月10日星期三

张鸣:待兔轩主人李零

李零狭小的办公室里有个匾,上面写着“待兔轩”三个篆字,是李零自己的手笔。据李零自己说,当年在野外考古的时候,真的等到过兔子自己送上门来,跟成语里那个眼睁睁看到兔子撞上来的汉子一样幸运。当年的野外考古,生活超级艰苦,每日只有粗面加点辣子,吃得嘴里淡出鸟来,一日,李零正在坑里抠土,一个兔子从天而降,一头栽进十几米深的大坑,几条汉子一个多月没闻到荤腥,见着天赐良肉,大喜过望,于是,兔子当天就进了众汉子的肚子。
蹲在那里不动,能待来兔子,是天大的福气,历史上有文字可考的事例,只有两次,李零就占了其一,而且在多日没沾荤腥的当口,至少从主观感受上,幸福感极强。可以理解,李零为什么把自己的窝,封为待兔轩。现在我们不缺肉了,待兔的意思,应该另有所指,指的什么,不好说,大概是天下掉下来的好事。之所以这样的待,其实是不指望,更不在乎,因为待兔原本就是一种超级不靠谱的事,拿明知道不靠谱的事来说事儿,一方面是拿自己开心,一方面也拿那些好事开心。毕竟,现在是个兔子满天飞的时代,满世界的学者,都在忙于下套,设网拿兔子,拿到一个还要拿第二个,吃着碗里的,看着锅里的。李零看着四处乱窜的兔子,一动不动,冷眼看着,不时地还偷偷坏笑两声。
不过,话说回来,如果按李零的学术,属于国家兔子的赏赐,按道理是该落到他头上的,但是,这年头,兔子抱满怀的人,有术无学者太多,因此让正经学者人对兔子反而看轻了,三十晚上逮个兔子,有它过年,没它也过年。
学界传说,考古出身的人,对挖土比对读书更有兴趣,可是李零不,纯粹一个书虫,而且喜欢读野书,野读书,从小就这样,特别喜欢读的是禁书,古今的禁书,都在偷窥扫荡之列,因此,他知道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。李零的学术,我没资格评论,用他的话来说,他是研究比较古的古人的,那时候的事儿,比较光辉灿烂。但是,李零尊重古人,却不特别的敬畏,也不像一些现代时髦学者那样,动辄跟古人对话,让古人给自己抬轿子。他只是默默地做,平眼看着自己的研究对象,动手动脚找材料,做出来,就跟别人不一样。冷僻的像方术,不冷的如论语和孙子,都是这样。从小我就喜欢孙子兵法,古今中外研究孙子的书,也看了一些,可是李零的《兵以诈立》一出来,还就是让你震得不行。
只是,李零在课堂上讲他这一套的时候,境遇似乎并不怎么好。据他自己说,讲孙子曾经把北大的学生都讲跑了,只剩下个把留学生,给企业老总讲同样的东西,讲得老总们直抗议。我也把李零请到我们学校来讲过,也是讲孙子,讲着讲着,我偷眼一看,发现真正认真听的,只有我一个。李零讲课不好吗?非也。眼下的中国,讲课像说书的学者不少,口若悬河,一张嘴就能把人侃晕的教授也不少,但讲的玩意,既有内容,又有味道的,真像白乌鸦一样稀少。李零就是这样的白乌鸦。其实平时李零讲话,也是这个风格,有味道,有嚼头,其实也挺幽默,不过他的幽默很冷,当时听了没怎么,过后越想越可乐。
李零最大的短板,在吃上。李零虽说是个上党老西,但对于美食还是情有独钟,口味介于两极之间,不特土,就特洋,西餐嚼得,拨鱼儿喝得。他跟被我们封为最差美食家的唐晓峰混在一起,在搜寻美食方面,每每碰壁,钱花的冤枉倒在其次,嘴巴和肚子总是受委屈。前不久他领着我和他北大的同事辛德勇先生,穿越整个北大,去一家他特别推荐的馆子,到了以后发现居然要排队,趁排队的功夫我进去转了转,闻了闻,觉得就是中等偏下而已,于是强拉他去了另外一家,结果呢,大家都觉得不错,吃得主客尽欢。看来,如果说我有什么比李零强的地方,那就是吃了。只是我比起沈昌文来,还是小巫见大巫,等闲了,我要发出一个倡议,让沈公办一个美食高级培训班,培训一下学界的老饕们,第一批就把李零和唐晓峰送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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